教与学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电影《绿皮书》评述

马丽

影片《绿皮书》主角托尼原本是一个混迹在纽约夜总会的服务员，同时也是一个对黑人存在歧视的白种意大利人。因为夜总会需要进行整改而失业，被黑人钢琴家唐聘请为专职司机，跟随着黑人老板唐前往美国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南方一路音乐三重奏巡演。随着旅程的进展，越往南方，黑人唐越是受到当地的不友好对待，如在酒吧喝酒被几个白人出言不逊甚至殴打；看中一套西装想要试一试却被要求先付钱才能试衣服，甚至在酒店里中想上洗手间时都被告知那是白人专属洗手间，而黑人的洗手间在小树林旁边。在此旅途中，托尼为唐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并与唐成为好朋友。在伯明翰的最后一场演出，演出负责人给唐安排了一个杂物间做休息室，还禁止唐去餐厅用餐。托尼挺身而出并让唐保住尊严、放弃最后一场演出而体面地离开。电影的结局，以唐与托尼的家庭一起度过圣诞节结束。电影塑造了白人托尼对黑人歧视观念的蜕变，有着清晰的主题意蕴。下面从主题特色和艺术特色两个方面进行评述。

从艺术特色来看，这部电影巧用镜头语言表达矛盾与和解。

一是摄影机位的变化。《绿皮书》中通过俯仰、平视镜头来暗示两个主角的矛盾关系和两人的和解。一黑一白，一个经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家；一个是混迹于酒吧，帮助处理各种麻烦事的粗俗底层。乍一看这两人貌似身份互换了，绅士的黑人和粗俗的白人，这个设定就意味着旅途的开始充满了矛盾，所以影片前期在两人之间是用俯仰镜头表示人物的对立关系。随着旅途的深入两个人各自在路上相互理解，帮助和救赎，镜头由俯仰变为平视，暗示着两人之间隔阂的逐渐消除，两人心灵不断靠近。

二是人物空间位置的变化。旅途前期两人的对话距离很遥远，是疏离的上下主雇和阶层关系。在旅途中敞开心扉之后，两人像好朋友一样紧挨着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显示出他们关系的不断缓和。

除此之外《绿皮书》还通过光影与色调的对比来体现唐内心的转变，从迷茫到自我认同的过程。唐在巡演表演钢琴弹奏的时候，台上总是只有一抹冷白灯光打在他身上，周围陷入黑暗。整个黑暗中唯看到他一人的场景，暗示着他独自在黑暗中前行，既凸显了他的迷茫，更凸显了他的勇敢，是一个孤勇者；而最后在伯明翰的黑人酒吧里，灯光变成了温暖的鹅黄色，并且灯光不止照亮了舞台，也照着台下的黑人观众。台上的唐和黑人乐队一起演绎着欢快的曲子，他的脸上不再是虚伪的假笑，而是放松的大笑。两种演出灯光的明暗和色调的冷暖对比，诠释了唐内心的蜕变。从无法找到身份认同的孤独，到与自己和解，认同自己黑人的身份，敞开心扉地给同胞们弹奏自己喜欢的音乐，他终于找到了自己。

从主题特色看，这部电影反映了美国黑人平权前种族隔离和逐步融合的状况。很显然，作品是反种族歧视主题。从电影的名字就可以看出美国种族歧视现象之严重。《绿皮书》是一本当时专为黑人在美国旅行著成的旅行指南，里面详细标注了黑人只有什么路线能走，哪些旅馆能入住，哪些餐厅或者酒吧能对黑人开放，写出黑人被剥脱了合法权益后举步维艰的现状。这是当时无法改变的现状，也是黑人深深的无奈与痛苦。影片中从最初托尼及家人对黑人带有偏见到最后偏见的消失，是创作者殷切的期盼。影片流露出多种期待：期待着人们不再对黑人持有偏见，期待着黑人可以被人们所接受，期待着黑人可以和别人拥有平等的地位。

《绿皮书》的主题不仅仅局限于“种族歧视”问题，它还写出社会阶层问题、贫富问题，以及男主角唐性格和行为背后所折射的自我认同的问题，让这个电影有了更深的解读空间。在笔者看来，唐孤独且矛盾但又自尊和勇敢。在他绅士、自信、高傲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自卑、茫然的内心。他通过他的天赋、头衔和举止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无所适从。在他巡演过程中的遭遇及其对遭遇的隐忍、压抑和冷静自持，都可以看出其内心的自卑和茫然。然而，一座压抑久的火山迟早会喷发。在因为违反了南方地区黑人不能晚上经过的规定而被抓进警局时，唐不得不向约翰·肯尼迪求助。后来，唐觉得因为这样的事去麻烦总统是很愚蠢而且尴尬的。他认为，肯尼迪和他的政府正在努力推动黑人平权，这才他们真正要做的事业。于警局脱身之后，面对托尼的不理解和责怪，唐本就羞愧的内心再无处安放，他愤怒的下车走进滂沱的大雨里。终于，他不再隐忍，在雨中爆发，他像一只困兽绝望的嘶吼：“如果我不够黑，我不够白，不够男人，那么告诉我，我是谁？”他吼出了他情感的孤独、身份的边缘化和自我认同的挣扎。白人上流社会对他惺惺作态的尊重、附庸风雅的追捧和骨子里的歧视让他时常难堪。日本作家岸见一郎、古贺史健在《被讨厌的勇气》一书中写道：“过于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就会按照别人的期待去生活。也就是舍弃真正的自我，活在别人的人生之中。”^[1]唐陷入了怪圈，陷入了自我认知与身份认可的矛盾当中。这些矛盾的心理使他失去了妻子和家人也差点让他失去了他自己。

然而，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向命运叫板。他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即使成为孤独的前行者，也不愿成为沉默的拥护者。正如影片中提琴手奥列格所说：“仅仅有天赋是不够的，想要改变人心需要拿出极大的勇气”。所以他去歧视黑人最严重的南方巡演，企图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音乐，改变人们对黑人的看法。尽管他个人的力量很微弱，但是他的这份勇气，让人肃然起敬。

唐的人格魅力使他收获了托尼这个好朋友。在旅途中两个人从疏离到慢慢走近，到互相影响、互相成就。托尼让唐不再感到孤独，也让自己成为唐的契友。用托尼的一句话表达就是：“有时候孤独是因为你没有迈出第一步。”在影片的最后有一个暖心的细节就是唐到托尼家做客的时候拿的是与人分享的香槟，而不是一直寂寞独饮的威士忌，暗示着唐自己迈出了第一步，不再封闭自己，不再因为自己的肤色而感到不适。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爱无关乎种族，无关乎性别。让人人跨出一小步，世界就会进步一大步，愿今后的世界再没有歧视,孤独而迷茫的人也能找到归处。这是影片无言的呼喊。

参考文献：

[1]岸见一郎，古贺史健.被讨厌的勇气[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21年，81页。

（马丽，文化传媒学院2022级汉语国际教育2班，本文荣获2023年第七届广东省“学问杯”影评大赛优秀奖，指导老师李贵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