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与学

公元后3030年，人类经过三次基因改造，世界上再也没有长相一般的人存在。不

再出现黄、白、黑、棕色等肤色的新生人类，取而代之的是蓝肤色人种。人们之间打招呼都是从“您的肤色真美”开始。

全世界最厉害的科技大国是C国，C国最厉害的化妆大师在C市。

A是C市一名小有名气的化妆师。

休息日，加班的A抵达工作室，打开门，往桌上倒出物品。一些化妆品，一个口罩，一双医用手套。

室内原本昏暗，随窗布卷开，光亮四溢，这才令工作室名副而其实。面对被迫加班的现实，A叹气，气息逼得正门大敞，晨雾消散。可惜这门是自动化机械门。富人真是兴致大好，特别在花钱压榨员工休息日这件事情上。他是这么想的。“唉，都3030年了，怎么还要化妆呢？”在等待大单客户时，带上口罩和手套，A摆弄着桌上化妆品，摸到一个软瓶凹陷一角，想起早上令人不快的事件。

八点，晃着袋子里从超市购进的物品，A在众人中踱步，眼神飘荡在路人脸庞。他想，化的妆容值得借鉴。突然迎面闪来一个女人，A的左肩被重重地撞上，下意识护住肩膀的A，只听见来者一句匆忙的“不好意思”，抬头白光晃眼，恍惚见狐耳，以为看见了狐仙，低头看到物品在地上滚动。

“什么毛病。”A嗤笑，把软瓶凹角按得平整。

正想着，客户姗姗来迟。她叫布岸，是一名业余角色扮演者。其余A也不了解，布岸并不健谈，只知道化完妆要赶漫展场，前几次接触也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确实，今天也是如此吧。A想着，倒杯水递给布岸。

可能因为这次花了大价钱，布岸破天荒开始搭茬聊天。

“你瞧，这是成果。”她拿出背包里的工作返图。左手翻览着，笑着说，“也是业余，怎么修也不上镜。”

飞粉也堵不上你的嘴。A吐槽着，又抹开粉底液，余光掠过照片，开口道，“参照图的妹妹挺好看。”

“嗯，是我来着。”

“啊?哦，我懂这个，叫......反串是不是?”

“害，其实我要反串效果也挺好，”布岸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这幅皮相长得端正了些哈哈。”

“确实，”A描着眉眼，“您低估自己了。”

“老自恋了。”

“那确实。”

丁零啷——提示门铃响起，一个男人走进店里。室内聊天停止，只见男人身穿一身白衣，头上带着鸭舌帽，扛着一箱营养液。通瓶透明，内里液体晃荡，泛着蓝色光辉。原来是送营养液的师傅来了。

师傅每周会过来一次，营养液是政府分配的，每个公民都需要饮用。平时A一接到营养液就会喝下一瓶，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这营养液还蛮好喝。等待A接过营养液，师傅自来熟地问到:“先生今天还在工作吗。”

A笑而不语，师傅离开前提醒了一句:“营养液是刚生产的，先生趁新鲜喝完啊。”

“快过来，眼影要糊了！”

“就来了。”

妆面完工，正捣鼓着一顶假发的A意识到些东西，有些艰难地开口:“所以，你现在反串?”

这是肯定句式。布岸反而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意思，只是笑笑，开玩笑说着，“怎么，歧视女装癖啊，兄弟。”

“我可说在前面，这事我不做。”A不太自在，扔下假发，摩挲着太阳穴。

“我想这并不重要吧。”

“那确实。呃，不对。”

“最近外面严打，你知道的。”

“我知道，这意味着，不止一个。”

“那你对女装的看法呢。”逾矩的问法，不讨喜，但布岸似乎是和A杠上了。

拉过另外一个升降椅，A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灌了半杯水。回过神，A思索片刻，还是放弃挣扎，开口说道:“呃。我见过钻石，但那玩意就跟玻璃一样通透。”

在布岸无语的目光下,A硬着头皮说下去，“可你知道吧。这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不必在意我的看法。玻璃也有火彩，回到暗处，玻璃还是玻璃。”

“说人话。”

室内空调轻声呼，A坐在升降椅上，右手习惯性摩挲大拇指跟食指，异样的触感，他把手举到自己的眼前，淡蓝色的粉底液沾满指纹。他看着墙面挂着的大镜，望向对面的自己，望进布岸的眼睛。

“停止臆想，接受自己。”A有一个秘密，他认为他是蓝星上最后一个异肤色人。

三天前，历史学家宣布挖掘出一千年前的古人用品，一经公布，社会舆论哗然。那是一盒过期一千年的粉底液，是自然肤色系。淡黄肤色让A恍惚，像是回到了一千年前，那个时候他应该不需要遮掩自己的肤色，他该为自己的肤色骄傲。

八点了，他动了，思考片刻，还是带着一身蓝，回到里室，换上了角色服饰，带上了狐狸耳饰，关上工作室大门。他匆忙前往早已开场的第一场漫展。

三个小时后，漫展保安将场中表演的A带离漫展。A问保安怎么认出他的。保安没有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营养液。

三天后，全球身份监管系统中多了一个蓝星人。

监管者并没有理会系统信息，他喝下一瓶营养液，等待浅棕肤色变蓝。打开了监管系统，扫了一眼雷达上最近的闪烁小点，驾驶着满载“营养液”的货车，飞往下一个异肤色残党所在地。